他淡然一笑撑着手杖道：“你父亲请我来的。”

一个“请”字格外用力，厉偌清脸色瞬变，攥着拳头就要上前却被风爵一把拦住，“别冲动，这里都是人呢，别跟上不了台面的人怄气。”

“大过年的晦气，一个私生子也敢来这里叫嚣！”

这样的话不只是叶仙，就连夜弦听了都难受，这样的身份没有人想要，上一代的错误要让下一代来承受。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木卿歌的话是夜弦没想到的，不过叶仙却好像早就适应了这样的嘲讽和厌恶，他也不走，拄着手杖嚣张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再不滚叫人把你扔出去！”

“偌清！”

厉偌清刚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父亲的声音，“这位叶先生可是我们的客人，你怎么如此没有礼貌？”

叶家现在可是一只肥羊，就算这些人心中有多少嫌弃表面上还是得装得礼貌。

叶仙的嚣张就来源于此，他并不在乎叶家会被这些人吞噬撕裂，他只想复仇。

厉偌清走到父亲身边，斜眼盯着叶仙低声道：“爸，我不喜欢这个人，不想在这里看到他。”

“哦？为什么？你和这位叶家的家主有过节？”厉至尧问。

“有，反正我不喜欢他。”

厉偌清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厉至尧看着自己儿子如此小性叹了口气，“偌清，你似乎瞒着我很多事情，不愿意和你的父亲交流了吗？”

他们之间的过节来自于夜弦，此刻厉偌清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接受叶仙留在这里。

“没有，都是些小事，交往之中难免摩擦，正月这么好的日子那些矛盾先放放也无所谓。我们正要打篮球赛，不知道这位叶先生方不方便参加？”

厉偌清反应地快直接转了个方向继续恶心他，“哦，不好意思，忘了你是个瘸子，瘸子怎么打篮球啊？是吧风爵？”

风爵大笑着拍了拍叶仙的肩膀，“哈哈哈哈，可惜，瘸子打不了篮球，要不还是坐场下看看呗？”

这样的嘲笑听得夜弦头皮发麻，她开始明白或许这就是人类本质，他们很难改变自己出生到现在的性格和习惯，对她的忍让和包容是基于他们爱她，如果没有这些或许站在那里被嘲笑的就是夜弦。

强者踩着弱者，并加以嘲笑和愚弄，现实又残忍，甚至无法改变。

“你们不是缺一个人吗？虽说我腿脚不便，不过简单玩玩也还凑合，能带我一个吗？”

对付这些嘲讽，迎难而上才是最好的方式。叶仙不惧他们的讽刺，反而主动要求加入，这给厉偌清和风爵打了个措手不及。

木卿歌走过来盯着叶仙的腿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你确定你可以？”

“当然。”

“呵，那到时候别说我们欺负残疾人，过来吧。”

终于凑满了10个人，只不过拄着手杖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叶仙实在让人疑惑，他不该在这里逞能的，夜弦很担心他。

厉偌清：“现在十个人，自己组队，我们五个，你们随意。”

厉偌清说是自行组队，可人早就选好了，除了四大家族的四个男人，还带个夜弦，其他五个人自动被分配到一组，这样的分组让萧衍很生气。

萧衍：“厉偌清，你这种分组有什么意义？”

程骁行：“就是啊！说什么自行组队，你自己选好了，留给瘸子给我们，欺负外地人是不是？”

叶仙夹在中间，谁都不要，谁都嘲讽，夜弦看着他使眼色，可叶仙似乎并不在乎。

厉偌清：“这里是我家，当然是我说了算，你们有个瘸子没办法，我这里还有个女人呢，扯平了！”

厉偌清说着还搂住了夜弦的肩膀，只是没想到被她一把推开，厉偌清一愣低下头还没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厉偌清：“怎么了宝宝？”

夜弦：“对于你来说，女人是拿来扯平的吗？既然你都瞧不起我，那还打什么篮球，你们一群男人自己玩不好吗？我和那个瘸子一起下场看你们表演好了！”

厉偌清脑子一懵，完了，夜弦生气了，还是关乎尊严的生气！夜弦的性格他早就了解，可是他活在大男子主义的家庭里，长到26岁这种性格很难改变。

“宝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别走嘛！”

夜弦不在乎篮球比赛，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让叶仙下场，因为这些男人几乎都会针对他，叶仙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只是因为他的私生子身份被他们群攻，夜弦觉得不公平。

假装闹脾气的夜弦被厉偌清拦住，他拉着她躲到了角落低声哄起来，“宝宝，我没瞧不起你，我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了好不好？”

夜弦沉默，一双碧蓝色的眼瞳全是不满，她很少生气，就算生气也总是冷漠不说话，不像厉偌清会暴躁地发脾气。

“哎呀，宝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很尊重你的，我的宝宝打篮球很厉害嘛，我都知道的。宝宝别闹了好不好？”

“闹？厉偌清，你觉得我是在跟你闹脾气？”

夜弦冷笑一声盯着厉偌清的眼睛，彷佛两个人又回到了当初针锋相对的时候。

“在你眼里，因为我是女人所以在篮球场上就会低人一等吗？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一定是在闹脾气逼你道歉是吗？厉偌清，你总说我不听话，我承认。但我如果事事都听你的，那我真的就成了你的依附，一个尊严随你决定的胸花。当你要炫耀的时候就把我带出来，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能放进盒子里关着。厉偌清，我不是宠物也不当宠物。”

今天的夜弦很严肃，严肃到厉偌清

根本不敢敷衍，他知道夜弦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的自尊有多难触碰，只有互相尊重他才能得到她的心。

“我知道，弦儿，对于我刚刚说的话我很认真的跟你道歉，如果还不够我们晚上可以继续聊，但现在我爸还有其他长辈都在看我们，能不能先把这件事放一边？”

虽然他有很多缺点，但厉偌清一直在为她改变，夜弦选择他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

只可惜，她没能叫停这场比赛，叶仙还是要上场。

“为了公平起见，我觉得我们可以抽签决定队伍。”

这个提议是轩辕临烈提出来的，厉偌清虽然不愿意，但在场的除了他们四个人全都同意抽签，他无奈只能答应。

一人一签，分红蓝两队，只不过造化弄人，他们四个人没分开，只是把夜弦换到了对面，成了萧衍队伍里的人。

红队：厉偌清，木卿歌，凌渡，风爵，风露

蓝队：萧衍，程骁行，轩辕临烈，夜弦，叶仙

萧衍看着身旁的队员颇有些无奈，感觉自己今天还是不走运，这个瘸腿的少年还是留在他的队伍里，再加上一个夜弦，这场比赛悬了。

夜弦换了和他们一样的队伍服，不过就算是最小码，这些也还是男人的运动服，她穿在身上有些宽松，为了防止走光她穿了灰色的运动内衣。

“你真的可以吗？”

夜弦换好了衣服靠在更衣室门口，叶仙正在换球鞋，他抬起头，黑色的耳钉闪过一丝光芒，少年弯起嘴角笑了笑。“你忘了我当初可是一中篮球队队长呢。”

“可你的腿…………”

“你的篮球都是我教的，不会忘记我的远投3分球有多准吧？”

话是这样说，可叶仙始终残缺了，再加上厉偌清他们对他厌恶，在场上不会对他留情，夜弦害怕他受伤。

“何必呢？为了一口气？”

叶仙顿了顿，银白色的短发发根已经逐渐出现了黑色，他垂着眼睛继续绑鞋带，“忍气吞声别人也会看不起我，还不如嚣张一点，至少我自己会看得起自己。”

叶仙这个人的倔强，夜弦早就见识过了，她觉得他和自己很像，不只是名字而已，就连遭遇和性格，彷佛他就是男版的自己。

“叶仙，当初你不该来的，我那么对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他低头轻笑，抽紧了鞋带整理鞋子，他以前也是穿不起这种昂贵的运动鞋的，以前的他和夜弦一样贫穷困苦，但是却热烈如光。

“因为我喜欢你啊，一直都很喜欢，就算到了现在，我也还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靠在门框上的少女沉默着，她无所适从得张口又闭口，最后松开了手臂走到了少年面前，他没有抬头只感觉到脑后的温热，少女摸着他的头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一动不动感受着来自于她身体上的温度。

“你帮我洗过头发，很温柔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弦儿，除了小姨，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从来没有后悔为了你瘸了这条腿，就当是我的报应，其实一开始最卑劣的人是我，你初中那年差一点没成为体育生是因为我…………”

少年哭了，低低得哀泣着，诉说着自己的罪孽。

“我想让你和我一起上职高…………我想拉你一起堕落…………我卑劣得想要占有你所以毁掉你所有变好的机会…………弦儿…………是我的错…………是我活该…………”

夜弦默默地听，柔软的手掌抚摸着少年的头，安慰着他啜泣到无法停止颤抖的身体。

“都过去了，已经没关系了…………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也会对你弥补我的过错，叶仙，没事的，我会一直记着你。”

叶仙和夜弦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天性，善良的人总会受很多的苦，天性如此便会遭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