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秀才公,我阿爹也是对你们家有恩,上一辈子交情儿也是不错,这个礼金能不能少点儿?”罗大柱在正堂客座坐着搓着手笑眯眯的商量。
绿妙水在帘子后悄悄打量他,皱眉。
他也很少见罗家大儿子,虽说生的毕竟像罗阿姆白净也算五官端正,但是和罗二柱罗美比起来相差太远了,怎么能叫这样的人来提亲?
鄂孝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三媒六聘的他们夫夫两个自己决定便是,聘礼的事儿该怎么来就怎么来,都以紫芍自己的决定为主。”
罗大柱嘴巴一歪,不高兴了:“你们还想用那双儿大赚一笔啊?俺们家的意思是走个过场,让他们小夫夫成了婚也就得了。”
鄂孝廉很不耐烦,三言两句把罗大柱打发走了,不欢而散。
紫芍却在罗大柱要走的时候,把那些布料和点心都拿出去追上去。
“带着你的东西离开,再也不要来了。”
罗大柱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紫芍,后来仔细一看,色眯眯的嗤笑起来:“哎呀呀,原来当初的小如儿从良了?其实嫁给我二弟你的确是不配了点儿,毕竟你床上功夫不错,去我家给我当个小君啥的还是够份儿。”
紫芍咬破了嘴唇,恨恨的瞪着他,杏仁眼都出了血丝,激动之下,嘶哑着竟然说出了话:“你真让人恶心!!”
“也算你识相,可是你咋成了绿妙水儿那大美人的亲戚了?哈哈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不过人家妙水儿大美人可没有你这么容易三百个钱儿就一个时辰随便玩儿,哈哈哈……”
“你滚滚……滚出去!!!”紫芍喊声颤栗几乎只是气流声音,听起来分外凄厉。
毛毛和阿白都跑过来,冲着罗大柱凶恶的‘汪汪’直叫。
“这死狗,哼,你等着看我怎么和我阿姆说你!!还不知道好赖,可是你先招惹我这个老恩客的,你就等着名声变臭吧,呵呵,不识抬举的婊子。”罗大柱骂骂咧咧的走了。
紫芍‘哐当’一声关上房门。
鄂孝廉和绿妙水站在他身后,紫芍咽下苦涩的泪,笑着福了福,比划着自己还有很多事去做活了,沉默的去了后院喂猪。
绿妙水担心的看着鄂孝廉:“夫君……”
“这种事情咱们也管不了太多,除非是他们伤害到紫芍的人身安全,或是上门来挑衅,那样才可以管,毕竟紫芍是咱们家的人。现在只有罗二柱能处理这件事情了,你我插手不是明智之举,毕竟他们两个才是要成亲的人。”鄂孝廉倒不怎么担心,扶着绿妙水的腰身耐心劝说。
“不过罗大柱也做了件好事儿,上次那老中医就说紫芍的嗓子需要外力刺激,他喝的那药不足以毒哑嗓子,是脑子受了伤有血块儿才导致不能说话的,没事儿,罗大柱他不敢乱说。”
绿妙水点点头,摸着肚子,心里无限感慨,他也希望紫芍能像他一般,罗二柱能像自己夫君这般护着紫芍,但有老一辈儿的人在,紫芍受到的阻力和困难一定比自己要大很多,他还是会心疼紫芍。
但现在,除了保证紫芍的在自家的安全和位置,他和夫君真的不能做太多事情,否则罗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还有不到一个多月就生了,别操心了我扶你回房。”鄂孝廉柔声对绿妙水道。
绿妙水回以温柔一笑,点点头。
罗二柱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满脸的喜色,把订金交给了绿妙水就往山田里跑。
“鄂大哥!!鄂大哥!!!”
鄂孝廉正在草莓地里施肥浇水,见罗二柱隔着老远就开始喊着自己,摇头:“别喊了,听见了。”
罗二柱眉飞色舞的拿出一沓订货契约:“鄂大哥你真是神了,虽然葡萄酒只有五个人订了,可葡萄干儿都送出去了,他们都觉得一百二十五文钱一斤不贵,西域也是特供葡萄干儿的,都是七八百钱儿一斤!!”
鄂孝廉拿着看了看,点头:“嗯,订出去五百多斤葡萄干,行,这个量今年再包十亩地种葡萄半年收成一次也是足够了。”
罗二柱四处瞅了瞅,咧着嘴笑,悄声:“就订金被那些活计分出去几十两银子,一开始我还挺心疼的,但是他们都特别卖力,还给出主意,说葡萄酒最好拿来一坛子试喝,喝的不错容易做成买卖,五两订金他们能抽五百个钱,可是他们给人打零工两个月的工钱啊。”
一切都在鄂孝廉的预料之中,他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罗二柱充满了干劲儿:“鄂大哥你头脑太好了,以后我就跟着你干活了,你可千万别嫌弃我笨啊?”
鄂孝廉拍拍他的肩膀,浅笑:“你可不笨,不过我的确需要一个得力的干将,日后你还是需要独自成家立业的,但现在就跟我几年吧。”
罗二柱挠挠后脑勺傻笑:“哪能几年呢,得十几年!!”
“你看看这个草莓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头?”鄂孝廉摘了一颗淡绿色的刚刚长出来的草莓果儿,上面还有许多小虫子在爬,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罗二柱
道:“没啥问题啊,我尝尝……”
“这没熟呢,能吃吗?”鄂孝廉问。
“没事儿!”罗二柱塞了一颗,嚼了嚼,也给鄂孝廉摘了一颗。
“还没熟就很甜了,所以招虫子。”鄂孝廉得出结论,剑眉也带了些喜色,他也不知道草莓竟然还未完全成熟就能这般的甜。
罗二柱道:“鄂大哥浇水施肥不用那么频,几天一次就成,倒是除虫,浇水的时候在里面兑上些黄烟碱,撒上就这些小虫子就没了。”
鄂孝廉好奇:“烟碱?”
难道是在黄烟叶子里的尼古丁?
罗二柱啧啧嘴儿道:“那东西可麻烦的很,除虫多是家里人力,或是弄上些林蛙,但咱们这里的草莓太多,直接去和烟农买些烟碱就好,就是黄烟大叶子在水里煮一次,晒干后烤一烤,然后在蒸,表皮就会出现一层灰白粉,刮下来就是烟碱,可麻烦了,以前我家也种了一亩黄烟,太费工夫了就不种了。”
鄂孝廉点头:“成,我和你一起去买。”
罗二柱笑:“鄂大哥你就歇歇吧,人家看你书生气儿重你去了反而要宰咱们,咱们村子里就有的,我去弄来就成,这几亩地我自己个儿全都干了,你快陪着妙水嫂哥儿吧,嫂哥儿很辛苦的快要生了。”
鄂孝廉点头给罗二柱数出几百个铜板:“那成,要是做不过来就把楚大山拉上,工钱多给些。”
罗二柱好笑:“鄂大哥您可真是花钱没个算计,成啊,你也能赚钱,刚刚那些订金的钱我都交给妙水嫂哥儿了,你回去核算一下对不对。”
“成,你早点吧,今天咱们庆祝一下。”鄂孝廉点头,戴上帽子先回去了。
鄂孝廉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紫芍,又回来了。
罗二柱笑:“鄂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天天伺候这些地这些果子比伺候我阿姆还勤快,你快回去陪陪嫂哥儿。”
鄂孝廉还是决定告诉罗二柱:“我和你说一件事儿,你大哥来家里提亲。”
罗二柱瞬间炸毛了:“啥?提亲?提什么亲?”
“为你提亲,提的紫芍,但是紫芍……”鄂孝廉尽量用了一些很得体委婉的词汇形容了一下罗大柱和紫芍曾经的关系,看着罗二柱越来越黑的脸,他不得不补充:“要是你在意,那就彻底和紫芍断了,不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双儿。”
罗二柱紧紧握着拳头,又松开了,看了一会儿草莓田,声音还是有些发抖:“反正我一定要和紫芍在一起!等我回去再和阿爹阿姆解释。”
自家大哥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不是紫芍的错,但是他的阿爹阿姆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怎么办,先堵住罗大柱的嘴再说?
鄂孝廉笑着点头,紫芍没选错人。
鄂孝廉前脚走后,罗二柱干了半个时辰活计,又去烟农那里买了烟碱和一些上好的黄烟叶儿,顺着山间小路并没有回去,反而去了村子边缘的刘浑子家。
“大柱,你快出啊!!我压六个点儿!!”刘浑子天生怪病没有毛发,身体瘦小黝黑,不能做重活靠捡牛粪为生,渐渐的长长在村子里汇聚几个地痞癞子打牌喝酒赌博。
罗大柱身边是被剪的凌乱不堪的上好花布,点心也都被拆的一片狼藉,他嘴里叼着一块儿:“你根本不行,看俺的!!暗才是六个点儿,谁跟?!!”
周四儿嗷嗷叫着:“我跟大柱哥!!六个!!”
王五儿犹豫片刻:“我不出了!!!”
罗大柱啐了一口:“孬种,没用的犊子,看俺的,开开开!!!”
看着炕上只有三个点儿,罗大柱揉了揉眼睛:“咋能呢?”
刘浑子笑呵呵的没有眉毛显得极其滑稽:“哈哈哈,俺才六个点儿,快快把你那好花布和好点心都给俺!!还有一百个钱儿,你都欠了几回了?!”
“掏钱掏钱……”周四蔫了“那个啥,大柱哥俺刚给小桃红买了肚兜,实在没个子儿了,俺阿姆找俺有事儿呢,俺先走了哈?走了走了!!”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给老子等着!!!”罗大柱骂道。
刘浑子看着罗大柱骂骂咧咧的,嘿嘿笑,突然看到年轻男子站在门口面色不善的望着这边儿,冲罗大柱酸酸鼻子:“大柱儿,你二弟来了……”
罗大柱正在气头上,转身:“你来干啥?!”
罗二柱冷冷道:“你出来我有事儿和你说。”
罗大柱多少有些心虚,毕竟拿着聘礼没办成事儿,他就直接带着罗阿姆给的点心和布料来赌钱了。
前院儿里,罗大柱叉着腰发难:“呵呵,二柱啊,不是老哥说你,你瞅瞅你相中的是啥人啊,一个做过那档子事儿的双,你不嫌脏啊?”
罗二柱眼睛瞪着罗大柱:“至少比你干净!!”
罗大柱怒了:“你说啥?!好小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抓着罗二柱的衣襟把罗二柱抵在了墙上,罗二柱到底常年干农活比罗大柱高半个头,猛地提着罗大柱的肚子衣服,一个转身就把
罗大柱摔在墙上,手肘压制着罗大柱的脖子,恨不得掐死他。
“啊,咳咳咳……你要干啥?!罗二柱你为了个婊子要杀你大哥?!你疯了啊?”罗大柱喘不过气,也挣不开,惊惧的瞪着罗二柱。
罗二柱红着眼,喘着粗气,勉强平静的断断续续的道:“我、我只和你说一遍,你要是敢把紫芍的事情说给别人听、只要、只要村儿里有一个传紫芍闲话的,我就找你算账,你就不再是我大哥,我和你结一辈子梁子!!以后这个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知道不?!”
罗大柱都傻了,趁着罗二柱胳膊肘松了一点,这才求饶:“成成成,俺这不也没回家说吗?咳咳咳……谁教你那个紫芍不会说点好听的……我就是……就是吓唬吓唬他……咳咳咳……你快点快点松开……我喘不上气儿了!!”
罗二柱两手僵硬的松开他,手都在发抖:“你老实点儿,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他的心像是在滴血,不是因为心爱的人被玷污感到难受,而是受不了伤害他爱人的人竟然是他的血亲,这样算下来,他也是紫芍的仇人,他永远对不起紫芍,他以后怎么面对紫芍!!
最让他恨的是,罗大柱竟然侮辱谩骂紫芍,看来以后不能在这里住了。
罗大柱摸了一圈都掐紫的脖子,气的鼻子差点歪了:“借我二百个钱儿!”
罗二柱拿出三十来个铜板:“你最好记住了今天和我说的话。”
罗大柱瞥了他一眼,平静道:“知道了。”
其实罗大柱并不是坏到家的人,只是嘴有点贱,还有些好色,但对紫芍也不是完全的坏心眼儿。何况,罗二柱和他又不亲,罗二柱和紫芍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和他有啥关系,他还巴不得他二弟成家出去呢,那样家里的财产都是他一个人儿的,他当然不会回去乱说。
可这年头,好事不出门坏事儿穿千里,他就算不说,镇子上县城里的走马匹夫在下等妓院里呆过的也会认出来,除非那小如儿一辈子不出门,呵呵……
得了,关他啥事儿,他还能坑点儿钱,美滋滋儿。
罗二柱带着黄烟叶子回了罗家,罗阿爹抽着烟杆子,看见二儿子脸黑的堪比锅底:“哼!!”
罗二柱见罗阿爹虽然生气却也不是暴跳如雷的样子,松了口气儿,笑着上前给罗阿爹揉肩:“阿爹,我给你买了黄烟叶子,新年熟的第一批,那些陈年的您用来给地里杀虫吧。”
罗阿爹叹气:“行了,臭小子一个不省心,好人家的双不跟偏偏看上你鄂大哥家里的双儿,叫叫……叫紫啥来着?”
罗二柱谄媚笑着:“紫芍,芍药的芍,他人美心也好,就是不大会说话,但一直在鄂大哥家帮妙水嫂哥儿,可能干了。”
罗阿爹点头:“你阿姆和我说了,我就纳闷儿,我以为是鄂秀才家纳的奴哥儿,以后做小君的,结果被你给看上了,那紫芍还真是亲戚?你大哥那崽子现在提亲也没回来,估计又拿着东西赌钱去了,你阿姆还用他,唉,就是不听劝!!”
罗阿爹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还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继续道:“绿妙水儿那哥儿名声就不大好,年岁也大,好在是村里流言日子过得还是可以,可这个紫芍,他啥家底咱都不知道,就这么娶回来,万一以后有点事儿可咋好?你臭小子想过吗?”
罗二柱坚定的摇摇头:“我只想现在和他在一起,以后也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过日子,不论发生任何事儿。”
罗阿爹:“也罢了,儿大不由爹,你大哥找了个双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看看你这回能娶回来个啥,给你五两银子聘礼,他家里无亲族投奔了来不需要太多的银钱,让美哥儿和你大嫂哥儿简单办两桌吃吃,你们就睡在后院你美哥儿的屋子里吧。”
罗二柱坚决摇头:“爹啊,您看看大哥他们这一大家子,都住不下了,我和紫芍还要在鄂大哥家里做工,就住那间房子就成,那厢房还是整修过的,您忘了?”
罗阿爹应付的点点头,皱眉:“随你便儿吧,我老头子累了。”
厨房里,罗阿姆烧火,罗二柱抱着罗小柱在一边听着他絮叨。
“刚刚鄂大哥送来了小半只猪,说是给我办喜事儿用。”罗二柱古铜色的脸透出薄红,浓眉大眼都是喜色。
罗阿姆高兴道:“你秀才大哥一向都是这么会做人,对咱家没的说了。”
罗二柱懒得问家里的大嫂哥儿和几个熊孩子,反而他大哥的小君王兰在一边背着小宝宝摘菜洗菜。
罗二柱主动往菜盆子里倒了些温热的水,王兰回以感激一眼,仍然安安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