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韩晋凡恐惧到了极点!像是在漆黑的悬崖边一脚踩空的感觉。
他的大脑神奇地割裂了,一半是恐惧到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一半却又福至心灵般地瞬间想到、想通了一些事。
比如,他或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想远离江欲行,那并非他性格所致也不是什么眼缘问题,而是潜意识给他的预警!
且说,不过是一张梦里的照片,就算跟现实关联了起来,但这就盖棺定论是不是太偏颇了?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是自己脑补过度吗?
然而韩晋凡真就认定了。
或许是因为恐惧让人偏激,但同时,他的大脑也为他找到了证据。
——楚轩。
江欲行还认识楚轩!
就算之前有一万种理由能合理解释这两人的相识,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
说到楚轩,那就还有陆明玦。
陆明玦死了,连同他那些狐朋狗友们都受到了波及。对了,还有以前跟陆明玦玩得很好的黄思宸在一年半前也出车祸死了……
为什么这么多可能跟那起事件有关的人陆陆续续出了事?这还能是巧合吗?
不!不是巧合,都是人为!而且还反映出这个凶手有多可怕,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大脑的灵光在想完这些后就像是燃烧光了,剩下的只有恐惧和混乱。
“嗯?”江欲行疑惑。
就是那种,被人突然对着自己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一般人都会有的疑惑。浅淡而无意。
但因为韩晋凡的神色太奇怪了,所以他又关切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便伸出了手,也许是要去检查下韩晋凡哪里不舒服,也许是想帮韩晋凡坐起来。
啪——
韩晋凡猛地打开了江欲行的手,同时整个人向后一缩,满脸的惊恐根本藏都藏不住!
韩晋凡也不想的,脑子里还有一根清醒的线在告诉他要镇定、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要刺激这个杀人犯……但是他真的做不到!
本来就害怕,对方那样高大魁梧的阴影投下来,他就真的只剩下条件反射了。
韩晋凡现在心里就一个声音:完了。
他失去了蒙混过关的机会。
“小凡?怎么突然…?”江欲行惊愕,“是做噩梦了吗?我是你江叔啊。”
韩晋凡一愣,十分怀疑地自问:这是还跟他装傻呢,还是真的是他脑子不清醒魔怔了?
韩晋凡想审视江欲行是不是在跟他装相,但抬眼看去只扫了一眼,因为他根本做不到直视对方。
尽管还是害怕,但江欲行的表现却也让韩晋凡心中生出了一丝犹疑。
纵然他心里有99张嘴都在叫嚣着“是他是他”,但就是有一张嘴在告诉他,确实无凭无据,就只是他的梦,可能就是他做完那个梦醒来刚好看到了江叔,神志不清的原因……
韩晋凡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不论如何对方要是这个反应的话,就代表自己还是安全的吧?至少没有马上就伤害他吧…所以,先把眼下应付过去,然后再想办法报警。
报警后查证是他搞错了也没关系,一家人都把他当疯子也无所谓,他怕死,他要活着!他绝对不要去赌那个万一!
韩晋凡往床的另一侧移了移,同时强作镇定地回应江欲行到:“嗯,啊,噩梦…对不起江叔,我刚才打你的手…”
他想表现好,可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心悸得停不下来。
“没事。不过你是梦到我了吗,看到我后吓成那样?”江欲行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显然是想用聊天的方式缓和气氛。
韩晋凡的心脏快速地跳了一下。“没有!”
感觉自己回答得太斩钉截铁,又连忙舒缓语气补救到:“就梦到些妖魔鬼怪,刚醒,没缓过来。”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我有那么吓人呢。”
韩晋凡扯着嘴角想赔笑一下,“没…江叔。”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还喊了个名字,是名字吗?周什么的。”
韩晋凡心又颤了两下,感觉有点窒息。“不是,你听错了吧…我也不知道我说什么了,就梦话啊。”
韩晋凡被情绪左右得太严重,以至于他都没有意识到,向来知情知趣有分寸的江欲行,现在居然在他明显心神不宁的时候,还在深挖一个他显然很回避的话题。
江欲行哦了一声,然后突然张开双臂朝韩晋凡做出一个扑过去的动作。
韩晋凡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受惊地一下向后窜起!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江欲行,却发现对方原来只是想给他整理被子?!
然而他的应激反应太明显了,不仅明显,他动作过大却又腿软,踩上地面的时候就是猛地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小凡!”
韩晋凡见江欲行要绕床过来,吓得昏头:“别过来!我没事!”
他抓着
床沿努力爬起来,因为恐惧而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韩晋凡激烈的反应让江欲行知趣而贴心地站着不动了,只关切地:“你真没事吗?”
“没事,只是贫血,晕了一下。”拜他之前生活极不健康的那段时间所赐,他落下了不少小毛病,比如贫血、胃病等等。
“那你先坐一下吧,别着急站起来。”江欲行建议到。停顿片刻后,他犹豫着试问:“小凡,你是不是真的很怕……”
韩晋凡承受不住江欲行再这么问下去了,连忙打断:“我妈呢?江叔,我妈在哪啊?”
快来个人吧,救救他,他实在没办法单独跟江欲行待在一起了。
“还在楼下吧。我刚来的时候碰见了。然后应该是居委会的人,找杨教授办点事,就让我先上来了。”
韩晋凡有些烦躁,迁怒于母亲怎么不在家待着,怎么让江欲行一个人来了。又焦急并期盼着母亲赶快回来。
当然多少也松了口气,这是居民区,这在他家里,他的家人可就在不远的地方、随时可能回来,再怎么着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吧?
他定了定心,鼓起勇气说:“江叔你能先出去下吗?我想换个衣服,身上睡出汗了都。”
开口的时候,韩晋凡只是想着不跟江欲行待在一个空间里,但开口后他又想到,等江欲行出去后,他是打电话给妈妈也好谁也好,这不就能马上叫人来了吗!
他有些激动,觉得自己给自己找到了一扇窗。在心里祈祷江欲行快出去,赶紧出去。
“等等,我把被子叠了。”
“不用…”他刚要拒绝,对方已经麻利地动起手来。算了,韩晋凡心想,就等他叠完了就出去。
然而江欲行叠完被子,却也没往外走。韩晋凡只好提醒:“江叔,你可以出去了吧?我换衣服。”
江欲行笑了笑,“都是男人,不用不好意思。”
会这么说话的人是多没眼力见啊——然而,韩晋凡已无心腹诽,他看着江欲行似笑非笑盯着他的表情,想说话,想出声,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一股寒气升起,窜向四肢百骸。刚下去一点的恐惧再度袭来!
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韩晋凡想要独处,他脱离江欲行的视线后想要做什么,江欲行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所以,他必然是不会让韩晋凡如愿的。
江欲行对于眼下的展开也是很意外的,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
但是到底暴露到了什么程度,又是因为什么暴露的,还不清楚。或许有可以转圜补救的余地,就算挽救不了,至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话也能查漏补缺以及消灭证据。
所以他稍微试探观察了一下。
然后得出了以下几点结论:
首先,韩晋凡绝对没有勇敢到能跟他一对一博弈,韩晋凡要是早发现了他有问题,自己应该是连韩家的门都进不了了才对。
所以,韩晋凡必然也是才发现真相,没有时间留下什么讯息的。
然后,韩晋凡对“梦”这个字眼反应比较过度,不像是仅仅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已,所以自己的暴露或许真的跟韩晋凡的梦有关?
因梦“定罪”可能听上去很儿戏,但不否认人确实会在梦里回忆起一些东西。他不是韩晋凡,他不知道韩晋凡是想起了什么,那或许是他知道的,也可能是他不知道的。而且韩晋凡不是法官,靠梦办案荒不荒唐不要紧,他自己信了就行。
于是这就来到了最后一点:以韩晋凡现在对他的态度,就算他能把韩晋凡忽悠瘸了,也不可能回到相安无事的最初。那么,韩晋凡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破绽和隐患!
已经不能让韩晋凡活下去了。
而且必须今天就动手!
因为他不可能做到24小时贴身监控韩晋凡,韩晋凡也不会傻到因为威胁就对他言听计从,而只要让韩晋凡有了求救的机会,自己就算能洗脱嫌疑,复仇计划也毁于一旦了。
要知道,他的复仇对象可不止一个韩晋凡,他最提防的敌人也不是区区一个韩家,而是楚家、陆家这些庞然大物。一点小小的破绽,就能让有心人发现并顺藤摸瓜了。
他看着韩晋凡的眼神已经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但比较麻烦的是,事出突然,他没什么准备,能操作的余地非常有限。
正如江欲行所想的,不利条件一号马上就来了——
咔啦。玄关传来开锁的声音。
韩晋凡的母亲回来了。
恐惧到浑身冒冷汗的韩晋凡顿时眼睛一亮!他瞟了江欲行一眼,立马高喊:“妈!!”
同时忍不住想往外跑——有了依靠的孩子对危险的感知和警惕总会迟钝很多。
可是他一动,他便感觉江欲行也动了,再对上江欲行那冰冷的视线,韩晋凡又怕又慌,一下乱了阵脚,竟喊出:“妈!!救——”
!
江欲行的动作太快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还绕过了床尾一角,来到猎物跟前,一手捂住了韩晋凡的嘴,一手按住了韩晋凡的肩膀。
——所以说,和蠢货打交道就是这点不好,理智的对象还能审时度势,但被情绪主导的人只会横冲直撞。韩晋凡直接给了他眼下最糟糕的一种反应。
江欲行看了眼韩晋凡身后的书桌。
他现在只需要将韩晋凡脑后颅颈交界部位对准桌角用力撞下去,就基本能保证韩晋凡会当场死亡。
而那边床头柜上有半杯水。如果他将水洒在韩晋凡的脚边,就可以制造出韩晋凡不小心滑倒导致意外撞击死亡的假象。
然后他还能借此机会,在“内疚”和韩晋凡父母的埋怨之下,顺势离开韩家。一石二鸟。
不可谓不是个简洁明了又立竿见影的计划。
而这就是江欲行在这一瞬间便想到的。
只要照此执行,他马上就能解决掉韩晋凡这个隐患;本身计划简单所以破绽反而很少,也就是风险低……所有都很好,但是江欲行不满意。
立即死亡,大概连一丝痛苦都感受不到就结束了。
这太便宜韩晋凡了不是吗?
外面传来杨母的声音:“小凡你刚才是不是在喊我啊?你醒啦。”
江欲行原本按在韩晋凡肩上方便他把人往下按的那只手,改为了威胁性更强的掐脖子。只不过并没有用力,因为他不想留下痕迹。
尽管如此,这个动作还是让韩晋凡惊恐到目眦尽裂。
江欲行低声对韩晋凡耳语:“保持安静,否则你会死。”
韩晋凡瞳孔骤缩!
这才是真的图穷匕见了!是他!真就是他!
而且还威胁会杀了我!
“也别想求救,不然你们两母子都活不了。聪明一点就该知道,不要把人逼急了。”否则他这样的杀人犯当然会毁尸灭迹了对不对。
“想想前车之鉴,会让你清醒一点。”
韩晋凡知道,江欲行指的是那些已死之人,比如陆明玦。这是在告诉他,他真的会杀人,不是虚张声势的恐吓。
“想明白了吗?”
被捂住嘴的韩晋凡不住点头。
杨母在外面敲门,“妈妈进来了啊。”
江欲行放开了手。他背对着卧房门口,几乎挡住了大半个韩晋凡。
“小凡啊你脸怎么这么白,哪里不舒服吗?”杨母着急地走过来。
江欲行替之回到:“小凡刚才胃痛,刚给他吃了药。”
“啊,胃怎么又痛了。”调养这么久明明改善很多了的。“脸都没色儿了。怎么样,还能出门吗?”
在母亲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时候,韩晋凡也用力地抓住了母亲的胳膊,想要汲取力量。他真的很想向母亲求救,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母亲加起来都抵不过人高马大的江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