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全天下都知道,他在后宫之中最为得宠,可裴卿玉却完全没有自信,这份宠爱是因为凌曜寒有多爱他,又或许凌曜寒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毕竟裴卿玉很了解凌曜寒的性格有多么淡漠,几乎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而他只是在他身边呆的足够久,足够知情识趣,让他不会觉得麻烦。
于公他身为君后,又被陛下宠爱,却无法为他诞下一个子嗣。
凌曜寒需要一个孩子,裴家需要一个孩子,他帝后的位置需要一个孩子,他自己也需要属于他和凌曜寒
的孩子。
他如何能够甘心放弃?
如今得知,他永远也得不到一个属于自己与和凌曜寒的孩子。
这一夜,裴卿玉哭得有些失控。这是他第一次在凌曜寒面前如此失态,眼泪决堤的失声痛哭。
凌曜寒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向来波澜不兴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将裴卿玉抱在自己温暖宽阔的怀里,沉默的用手抚摸他的头发和脊背。
等到裴卿玉哭累了,几乎昏睡过去,才命人将他轻轻放在榻上。
凌曜寒静静看着那张苍白脆弱的脸,熟睡之中都显得如此不安和无助,指尖微微抹去他眼角的泪痕。
次日傍晚。
太医院里的阁楼里,一名太医走进来,朝着端坐在对面的人恭敬的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凌曜寒坐在铺着细腻龙纹锦缎的沉椅上,淡淡的一颔首,“免礼。”
皇帝召见太医的时候并不多,几乎大多数情况都是为了君后。这名苏太医也是专门为他负责备孕安胎的人之一。
“最近君后的身体怎么样?”
苏太医答低着头,回道,“回陛下,君后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当,只不过……思虑过重、积郁已久,还需多多宽心才是。”
凌曜寒微微蹙了蹙眉,“君后最近总是夜里惊醒,给他开些安神的方子。”
“是。”
凌曜寒忽然话锋一转,“你来给朕诊诊脉。”
苏太医一愣,然后立即回过神,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两根手指小心的搭上皓白的手腕。
他淡淡问道,“如何?”
苏太医微笑着回道,“陛下身体强健,十分安康。”
凌曜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着睫羽,狭长的眼眸似乎沉浸在思绪之中。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太医静静等待在一旁。
“如果……”半响,皇帝开口了,声音却不像以往那么沉静。
他好像有些犹豫,几乎难以启齿,一向沉静淡然的双眸也变得有些忽明忽暗。从未有人从凌曜寒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太医几乎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停顿片刻,凌曜寒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如果朕、想要……怀孕,要怎么做?”
苏太医的眼睛有一瞬间睁得很大,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但皇帝显然不会跟他说笑,还是那副安然自若的模样,静静看着他。
苏太医很快控制了自己的表情,恭敬的回答皇帝的问题,然而心里依旧久久感到震惊。
虽然别的国家,并非没有帝王怀胎的先例,但凌国向来十分传统,从来没发生过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世间男子不如女子,生下来便能够自然受孕。虽然体内也有子宫与产道,但在未经过调理之前,几乎都是处于功能萎缩的状态。
所以在男子出嫁之前,都会专门经过这方面的调理,过程并不好受,受孕几率也因人而异。
裴卿玉就是子宫先天不足,即使经过调理,宫体也发育不全,导致很难受孕保胎。更别提几次小产之后,子宫已经完全重创萎缩了。
“陛下,药好了。”
侍从呈上一个宽大的托盘。
一碗漆黑的药汁盛在碧绿的碗中,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凌曜寒将手中的折子放下,淡淡扫了一眼,拿起碗。眼睛也不眨,抬起手腕,几乎一饮而尽。
空了的碗落放回托盘,侍从又躬身退去。
凌曜寒再度拿起折子,手却微微攥紧,面色也渐渐发白,一只手微微摁在小腹上。
他已经连喝了几日的药,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感觉,只是腰腹发酸发寒,微微胀痛。
几日之后,总觉小腹冰凉腹痛难忍,苏太医给他诊过之后,却说进展喜人,服药的效果越强,作用更大。
碰巧最近民间突然灾情,凌曜寒政务繁忙,每天在宣政殿忙到深夜硬抗着,常常直接留宿在此。
夜里有时残肢的地方幻肢痛发作,残肢末端常常犹如针刺、撕裂、火烧等剧痛,加上腰腹不适,痛得彻夜难眠。
好在这药只需再吃一段时日,就该进行下一步的调理。
凌曜寒这几个月几乎没怎么踏入后宫,一直呆在宣政殿,又或是前去太医院。
裴卿玉担心他身体抱恙,就算前去探望,也只能送些吃食,凌曜寒政务繁忙,只能偶尔匆匆见他一面。
一连数月,他只能每夜独守宫中,心情愈发哀凄。
自从知道他再也无法怀孕,每每思及那个从他体内失去的孩子,裴卿玉就辗转难安痛苦万分。
那孩子都已经成型了……他喜欢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能感觉到孩子在他体内轻轻的活动,像是在他肚子里吐泡泡一样。
裴卿玉几乎每晚都会梦见那一天,温热的血从他双腿之间不受控制的涌出,不管任他怎么叫喊哀求,都留不住那个孩子。
可不论再
怎么悲痛,木已成舟,他自知自己不能再继续沉浸下去。
他更害怕的是,凌曜寒若是厌了他,他的漫漫余生在这深宫之中,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该是多么可悲。
“君后,陛下今晚翻了您的牌子。”
宫人的传话,将裴卿玉从种种惊惧之中唤醒了过来,连忙打起精神,让宫人伺候他梳妆打扮。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原本柔美秀丽的脸,此刻苍白消瘦,不管怎么上妆,依旧掩饰不掉的憔悴与疲倦。
他甚至有些惊恐起来,恐惧即将以这幅难看的面孔迎接几个月没见的皇帝。
可是对裴卿玉的思念还是压倒了他的忧虑,他又让宫人给他抹了一些显气色的唇妆,挑了新的衣服换上,端端正正的坐在屋子里等待凌曜寒的到来。
凌曜寒见到裴卿玉时,他已经是他最熟悉的样子,眉眼温和,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裴卿玉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衫,边上暗绣着并蒂的银莲,上好的玉白发簪将长发挽起,衬得人更加清丽秀美,缓缓走上前行礼,“臣参见陛下。”
明亮的宫灯衬得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辉,凌曜寒许久未见他如此精神大好,倒也宽慰许多,淡淡颔首,“君后不必多礼。”
让宫人端上备好的菜肴,裴卿玉将他的轮椅推到桌前,目光一直在凌曜寒身上克制的流连。
“陛下怎么瘦了?听说您最近常去太医院。”说着,抬起手给他夹上一筷子的菜放进碗里,“最近是不是身子不适?没好好吃饭?”
凌曜寒脸上的线条更加的分明,腰身也比之前更细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裴卿玉觉得他的肌肤似乎也更白皙润泽了一些,整个人像是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朕身体无碍。”
凌曜寒也在注视着他,没有太多的情绪,依旧是熟悉的淡淡的目光。却让裴卿玉感到非常的迷恋。
“君后该多吃些补补身体才是。”然后也给他盛了一碗进补的参汤。
裴卿玉握着那温暖的瓷碗,微微张唇喝下汤水,那股暖意仿佛随着冰冷的双手、从他的口中,一直流进他枯井般的心里。
已经是入夜,两人吃的都不多,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凌曜寒淡淡说了一句,“君后,该就寝了。”
裴卿玉听后脸颊微微一红,便起身张开双手,将皇帝抱起。
凌曜寒虽然没了双腿,但是身体依旧精瘦强悍,分量不低。
裴卿玉本是从只会小吟诗作画,什么重活儿也没干过,一双纤纤素手毫无缚鸡之力。只是这些年为了照顾凌曜寒,也练了许多力气,此刻能够轻松将他放在床榻上。
在凌曜寒腰下垫上几个软枕,让他靠坐床边。
“臣帮陛下更衣……”他垂目跪在凌曜寒身前,一双纤手在他身前细细摆弄,缓缓解开腰带,剥下玄暗龙纹的衣袍。
凌曜寒能感觉到裴卿玉的手指,在他身上有些抚摸意味的游弋。
或许是因为服用那些药的原因,他的身体好像比以前更加敏感了一些。在裴卿玉的手指抚摸到他的胸部时,好似电流穿过一般,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忽然拉住了那只手。
“陛下?”裴卿玉抬起眼,看到凌曜寒的眼睛深处燃起的欲望。
凌曜寒一向是冷静而淡漠的,当他染上情欲之时,都带着几分自持,有种禁欲的勾人。
裴卿玉面颊发热,无法自拔的被他吸引住了,他看不到自己眼中暴露的浓浓的痴迷与爱慕,那根本无法掩饰。
然后,凌曜寒在他的视线中渐渐靠近,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