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持续高温一个多月的泉城终于迎来甘霖,大雨连下了三四天。
军顾上班时路过主宅门口,远远的就望见一个瘦小的人形在雨里跪着。
那天的风也特别大,刮得他一直往旁边歪,可他却还是坚持着调整好自己的跪姿…
开车的欧甲很贴心的将车速放慢,甚至还把车朝欧辛那边挪了挪,好让军顾看的更清楚。
军顾漠然是移开视线,命令他继续开车,欧甲心下疑惑。
昨天下午不是还情深义重没他不行么?
这么快就变了?
不过,他也很庆幸少主能变心,毕竟欧辛撞死的可是主母哎!可是他仨孩子的妈妈!少主得多没良心才能在这个时候还爱着欧辛……
欧甲在后视镜中又看了一眼在风雨中飘摇的欧辛,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
昨天欧辛到来是他禀告家主的,主母的死因也是他告诉两个小少爷的
他欧甲早已不是最初出侍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家奴了,再也不会做那些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事情了,他只是在知晓主母死因后,愈加怜惜这两个照顾了六年之久的孩子…
与害死母亲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在两个小少爷身上!
他不后悔!
哪怕少主知道了会认为他针对欧辛…再责罚一通…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至于那些责罚…
欧甲勾了勾唇角,他连军部一十三道刑罚都受过了,除了死…怕是没有什么比那些刑罚更可怕的了。
刚巧,他不怕死。
……
四年前,军顾将旗下所有公司尽数迁往市中心的一处高楼内。
那楼占地近15万平方米,总高400米,共109层,耗时两年才完成,是泉城最高也是占地最广的大楼。
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北,也有一座一模一样的高楼。
如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视着下面芸芸众生。
建成后,军顾因取名曾询问过军霖的意见,军霖沉吟了一会儿,提笔写下一个“宸”字。
军顾也觉得这个字挺好,所以这两个高楼均定名为“中宸”大楼。
欧甲把车停好后,与往常一样跟在军顾身后半米外一起上电梯,可还没等他进去,军顾就阻止了他。
“少主?”
欧甲讶然抬头,与军顾视线对上,却又立刻垂下眼眸。姿态谦卑,恭敬。
“你先等等。”军顾斜睨他一眼,不喜之意溢于言表,欧甲心头酸酸的,有些难受。
他不讨主人喜欢,他一早就知道的。
这么多年,比他晚认主的几人均得到主人的几分关怀喜爱,只有他……屡受磋磨,从无例外,他本来以为他早就习惯了,可是面对着军顾这么明显的厌恶与不喜,他还是会难过,会心酸。
一个不受宠的私奴
就是这么悲哀。
“你最近话很多。”军顾却没有理会他这些瞬间低落下去的心情,他倚在电梯口,脚尖在地上打了个半圈儿,朝楼梯口方向撇了撇,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漫不经心与高高在上,“从那儿上去,给你20分钟时间。到不了的话…”
军顾玩味一笑,“差几秒就掌几下嘴。”说着,他从欧甲的手里拿过他的手机,开了秒表后又还给他,拍了拍欧甲有些发白的脸,仿若施恩一般,“去吧~”
“是,少主。”
欧甲恭敬从命,深深鞠了一躬后才转身朝楼梯口疾步而去。
少主是在> 军顾看着他那副明明恨不得插翅膀飞走却不得不压着自己只快走的蠢样子,不由得嗤笑一声,唇角的笑满是嘲讽与恶意。
欧甲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他一步两三个台阶的跑了不到30层,就已经累得抬不动腿了,只好一步一个台阶慢慢来,可是当他爬到50层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16分钟了,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剩下的4分钟内赶到> 可他连想都不敢想。
违抗主人命令甚至欺瞒主人…在侍部要受的惩罚,实在是太重太重,他根本承担不起。
他也不敢。
他只能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个台阶的慢慢磨上去。
终于,在44分钟14秒的时候,欧甲终于来到了> 在外围办公的特助田渭见他弯着腰从楼梯口挪过来,累得浑身汗淋淋气吁吁,脸白的跟鬼一个样,他下意识的看了眼亮着灯的电梯,很是诧异,电梯没坏啊!这欧甲前辈怎么爬楼上来了?
欧甲刚踏上最后一节台阶,连忙掏出手机把秒表按停,看到上面的时间后,用了两秒钟时间计算出自己要挨的数量。
20x60+14,1454下。
呵!
他这张脸,得打烂多少次才能还完?
“欧甲前辈…”见他颤悠悠的站都站不稳,田渭忙站起来跑过去扶他,“您这是……?”
接触后他才发现,欧甲浑身都在小幅度颤抖,热汗淋漓跟流水一样,心里难免有点担忧。
“我…咳!我没事…”欧甲嗓子火辣辣的疼,话都说不清楚了,他推开田渭的搀扶,哑声问,“少主在不在?”
田渭了然,他指了指里面,“主人在开视讯会议呢!”
欧甲点了点头,拖着要断掉的双腿勉力踏进军顾的办公室。
外面雷声阵阵,欧甲跪在落地窗前,身后是阴沉沉的天色,一如他的心…黯淡无光。
他面无表情的抽着自己的脸颊,一下一下,毫不留力。
原本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终是添了红晕,颜色又渐渐变深,最终,双颊通红,唇角也渗着血。
军顾开完会,端起一旁的咖啡一饮而尽,不经意间就看到欧甲唇角的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地毯上,而此时,米色的地毯上已经有了一大滩血迹,还隐隐有向外扩大的迹象,他蹙眉,终是叫了停。
欧甲心头狠狠一颤。
他还没有受完罚就被少主叫停,这是这七年多来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