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摸
了摸鼻子,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在孤叶镇的时候,从你说想要孩子,我开始给你治疗那刻起我就开始一点点的准备了。”
舒晴方慢慢的绽放出一个大大的淳澈笑容,甜甜的扑进楚江怀里:“楚郎……”
“正所谓没有一万就有万一,这三样东西你务必随身携带,一样是保胎丸。”楚江拿出一只莲丝织成的袋子,取出里面一只白瓷瓶,一只墨玉瓶,把白瓷瓶交给舒晴方,把墨玉瓶打开塞子,往手心一倒,一颗暗红色的药丸,闻着除了中药味竟然有股粮食干草的味道。
“这东西叫辟谷丸,吃一丸能顶一顿餐饭的营养,令人饱腹不饿,若有危机不便关头,能派上用场。”
接着取出一只羊皮夹带,卷着的羊皮抖开,里面是大大小小细如牛毛的银针,足足几百根,尾端缠着一段儿黑棉丝,要比普通针灸用的针短许多细许多。
“这些是五虫五花七叶毒针,每根毒针虽然配方一样,配法却千变万化,因此毒性也不一样,除了我,无人可解此毒,一针下去转瞬可致命,若有危难时刻或者见到恶人时,藏在头发或者衣裳首饰里,防身效用最好不过,这是解毒配方和解毒膏,你用毒针前用小拇指甲挖一小点儿吃了就行,或者随身携带,这毒针和解药都不会伤害胎儿。”楚江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摸摸舒晴方的小脸,把一只小铜盒,露出忧虑不舍的表情:“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其实你的身子这些年被我调理的不错,名贵的药材用了许多,打了好底子,不那么容易中毒,但此针剂也非常霸道,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楚江是千叮咛万嘱咐。
舒晴方卷起羊皮针布,点头应了,眼底有异样的光芒闪烁。
当天夜里,夫夫叙话许久,直说的楚江都不忍心再走。
次日上午,药司局的孙上官来与楚江对接,问楚江需要带的药材,楚江早有准备,有条不紊的安排好后,送了孙大人离开。
午间三刻已过,扶风和碧桃两人去菜市口看热闹回来,碧桃吓得脸色惨白,扶风却和楚江眉飞色舞的形容人山人海看斩首的盛况。
“师父,您是不知道,两个血葫芦似的头颅掉下来,老百姓还往上扔菜叶儿臭鸡蛋呢!黄桧黄槐死的忒惨!死无全尸啊!”
楚江心头惘然回到上房,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态,仇人死了,他也并没有那么快乐,虽然有欣慰,但他师父李信魁还是死了,死了的人不能复生。
身边的舒晴方端来一盏清香扑鼻的茉莉花:“夫君喝茶。”
楚江抱住他,脑袋靠在舒晴方怀中闻着美人身上的香气,舒晴方抱着他的头,夫夫待要亲昵说话。
“先生,嫡君,外头有人送来拜帖求见先生,虞叔让我给您二位过目。”阿喜双手拿着拜帖。
楚江奇怪:“这个时候,还能是谁来找我?”还弄的庄重其事。
直接打开帖子,米云祥花札洒金隶书——江阳王府段尺素求见。
“长乐翁主?他找我什么事?”楚江挑眉,上头还写了申时二刻准时来见。
“啊,是江阳段王爷来瞧病的吧?真是太赶巧了,咱都关门了,等回来我再给他治吧,你去叫扶风过来。”
舒晴方突然出声:“等等,夫君。”
楚江问:“怎么了?”
“夫君治时疫,随行的武官是否定了人选?”
“这我如何晓得?”楚江失笑。
舒晴方觉得怪怪的:“若是江阳王府王爷来求诊,大可不必送什么拜帖,夫君直接出诊去看便是,来找夫君,求见夫君的,是昌乐翁主段尺素,并非段王爷。”
他当机立断派虞棋去周琅哪儿探听消息,果不其然,江阳王府自请押送朝廷派发的时疫所需药材以及官兵并保护神医钦差楚江,江阳王府派出的人就是长乐翁主段尺素。
“段尺素迟早都是太子嫡君,不仅仅太后皇后属意,皇帝也是中意的,若非顾忌江阳王夫夫二人都不愿,段尺素早就被接入宫中教养,此番,江阳王是要他‘自由’险中求,真真是老奸巨猾,把夫君你也给拉扯进来。”舒晴方冷笑着烧了周琅给他的密函。
楚江不大明白:“他都是金枝玉叶了,何必自由险中求?江阳王府兵权贵重,他们家谁敢逼迫了?”
“夫君这就不知,恰恰是因此,段尺素才无自由,他势必会走联姻这条路,与我们舒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联姻一个道理,他的夫君必得是皇族宗室出。然而江阳王府与其他异姓诸侯王还不同,他们是有免死铁卷的,然而无子嗣继承王爵位,一旦段尺素出嫁就不能再带兵打仗做官,兵权就会被稀释,下场可想而知……而跟随夫君治时疫,由此立大功获得民间的大好名声,亦或在时疫中染病,上头的皇帝太后与后君轻易动他和江阳王府不得,对江阳王府都是百益而无一害的。”舒晴方细细解释。
楚江似懂非懂:“大好名声是指做夫郎的威名四海,功高震了太子?姆家外戚势力大?得了时疫再治好,他身子不好,皇室血脉需要健康纯净?”
舒晴方勾起唇
角:“夫君真聪明。”
楚江老脸一红:“唉,看来,他是来商量合作的。”
舒晴方点头:“咱们夫夫以礼相待他便是,呵呵,江阳王府可比上头那位可靠多了,他们家族世代忠良巩固重臣。”
碧桃在一旁偷听着,抓耳挠腮的。
怎么自家公子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呢?!
不行,他一定要告诉公子!
楚江对这些朝廷党争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再去看看我师父留下来的几本手札去,快点治好快些回来!”
“嗯,夫君去吧,那几本手札就在床头矮几上。”
“嗯。”
碧桃见楚江进了内室,刚好舒晴方在外室打点楚江行囊,隔着屏风呢。
“公子!我有话要告诉您!”碧桃急急的福了福。
舒晴方眼见着这几日他魂不守舍:“说罢。”
“公子,您跟我出来,求您了公子……”
舒晴方见心腹侍奴这样,心软跟着他出了房门,在廊下凭栏靠坐,心里惦念着屋里的楚江,想着闷热给他做个冰镇红豆粥,催促:“你吞吞吐吐的,叫人怄得慌,快说!”
碧桃咬唇,从袖口里拿出那对蓝白鹌鹑羽点翠的金鱼钗。
舒晴方眼睛滞住,定定的看着那只钗,慢慢的摸到自己挽起的发髻,拔下雀蓝点翠母子鱼儿钗,接过碧桃手中的那只,两只果然是一对儿异色钗!
“公子,我是从小伺候您的,一心一意为着您想,这钗子是头次那昌乐翁主来咱们家找先生看诊就掉下来的,被我捡到了,这几日难受,想告诉您又怕您生气影响肚子里的小少爷。这对钗子摆明了是先生买的,一支送给了那翁主。我自己想着,先生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是送个人情也未可知……”
碧桃发现舒晴方雪白的脸蛋泛起两抹病态潮红,咬唇,黑琉璃般的大眼睛里似有醋火熊熊燃烧。
“此事,你不许声张,人家就是不小心落了个钗子,满京城,戴同款的金玉钗镯的小哥儿还少吗?难道都是那等背着夫郎胡搞的夫君送的?”舒晴方轻声训斥碧桃。
碧桃转念一想,倒也是,讪讪的:“是,奴知错了。”
“你没有错,你是一心为着我,下回若还有这样的事,你务必来回我。”舒晴方柔声道。
“罢了,你去泡些红豆,待会儿做个冰豆粥来。”
碧桃真是对自家主子刮目相看了,从前来了个梅雪玉,自家主子都醋的哭了好几回,这回……
舒晴方拿着两支钗,怒气汹汹的冲进屋里。
楚江正坐在床边,摇着大扇子,边翻书呢,见他回来了,笑:“宝贝,来过来,外头热,你还去外面干嘛?一会儿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舒晴方犹如瘪了的气球,“噌——”地没了怒火。
楚江见他手里拿着东西:“什么东西?给我瞧瞧?”
舒晴方咬唇,背过手,赌气:“不给你瞧!”
“哈哈哈,行行行不看不看,我给你做饭去。”楚江好脾气的笑。
舒晴方心里犹如油锅煎熬,想问,却又不知该怎么问,一横,罢了,下午看看再说。
他细白的贝齿咬着楚江脱下来的衣裳,若楚江敢风流薄幸,他就要把楚江关起来,除了自己,哪个小哥儿也不许见到他!!
他现在才知道他的楚郎有多招风!
吃过午饭,楚江还心情很好的抱着舒晴方睡觉,还想亲热,结果被舒晴方冷着小脸头回拒绝了。
楚江也没在意,到底是中午太热,等晚上再温存一样。
下午,段尺素如约而至。
穿着一袭纯白羽纱镶嵌宝石水仙的宫廷礼服样式的长裙,头发全盘高髻,头戴翁主正三品阶的七蛟戏七鸾掐丝赤金绿宝头冠,垂坠下来的玛瑙珍珠流苏与宫绦丝带飘飘如仙,高贵雅逸。只带着贴身的侍奴,骑一匹骏马来到自在堂,下马的姿势相当英气蓬发。
这一身本是极柔极俏的小哥儿装扮被他穿的没有半分柔弱气,英气毓秀,皎皎如白雪流飞绚舞,又如浩浩汤汤青云拱月。
虞棋和扶风、碧桃、红叶在门口迎接。
舒晴方和楚江夫夫在正房院门口迎接段尺素。
看见段尺素的那一刻,舒晴方酸的暗暗倒吸醋气,挽着楚江的细白玉兰指不自觉的抓紧。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翁主请进——”楚江倒是落落大方,还像以前的友好态度微笑招待。
看见楚江的笑脸,舒晴方更来气了,咬着小嘴儿,想问问楚江,是不是被迷住了?笑的像儿子娶了媳夫的喇叭花儿似的!
扶风把舒晴方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心里为他家师父暗暗捏一把汗。
按照一般的礼仪,应该分主宾做好,怎奈段尺素的身份太高,楚江把他让进主位上首,自己本应该坐在另一侧上首,却见舒晴方清幽的孤坐左侧客座首,楚江立刻觉得不舒服了
,立刻把舒晴方牵起来,叫他坐在主位上首,自己坐在客座下首。
于是,滑稽的一面出现了,段尺素和舒晴方像是主子似的坐在高堂,楚江坐在左侧一排首端的客座,一脸的敬重端正。
舒晴方垂头,醋意消散了点,倒有些想笑。
段尺素只看了舒晴方一眼,便觉得惊鸿一瞥,心态微妙,不再也不想去看。
果然是史上罕见的绝色,他跟随他父亲走南闯北征战多年,连西域的有色目姬也看过许多,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舒晴方。他一向认为他虽然与男儿正逢,德容言功也在小哥儿里也是佼佼者,如今看来,完全被比的不成样子。
再家常不过的打扮,不过简简单单的一袭修身豆绿湖缎褂,掐腰荼白潞绸裙,半绾半披着着发髻,并不见用什么首饰,只简单用一根绿幽灵水晶发簪扣住,身量纤纤高挑,姿态极尽端庄优雅的坐在正位上,两只如白玉般的素手交叠,长指如削葱根,处处皆美的摄人心魄,淡淡飘拂的一缕细柔缎发,微收的下颌,或是姣好无暇的侧颜,玛瑙石榴籽儿肉般剔透的朱唇,肌骨莹润,欺赛冰雪,碾踏桃李,尽态极艳极清,尤其那对儿垂着滟滟如一江日下晴水儿般的黑翡大美目,在纤脆绒密长长卷扇睫下投射一圈淡淡的阴影,极其纯净澄澈何其安静淑柔,仿若端坐在袅袅云端的幽怨多情的仙子。
“今日我冒昧来打扰,主要是为着江阳王府请缨从旁协助楚先生治疗时疫之事,事关重大……”段尺素眼神转到并排主位的舒晴方身上。
楚江立刻柔声的介绍舒晴方:“这是内子——苏晴方,我与我的夫郎一向是无话不谈的,翁主有话请讲,不必顾虑他。”
舒晴方听见楚江如此介绍,素手捂着心口儿,眼睛湿湿媚媚,幽幽望着他。
楚江被着眼神一瞅,心里莫名七上八下的,好家伙,他也没出轨,怎么他家晴儿看他跟看花心汉似的,不过他家宝贝晴儿真的好美,这样戏剧化的捂着心口的动作,都让晴儿做的像西子捧心般的曼妙绝伦。
段尺素哑然失笑,无奈摇头:“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不讳了……”
接下来,段尺素说的事,果然是和舒晴方告诉楚江的九成九相似,楚江更加佩服外带爱慕的看着自家老婆。
他老婆真乃是半仙儿!竟然能未卜先知!连人家在自己王府里的算计筹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段尺素的要求无非是能与楚江配合好,不拆台,顺带“染上时疫加被楚神医治好”等种种计划配合。
楚江不由得苦笑,到底柳城和夏城什么情况都不知呢,还要假“染时疫”,到时候假的变成真的,哭都来不及。
但他是不会说实话的,只是笑着一概把能答应的都答应,答应不了的危险事儿来了个模棱两可。
相谈欢愉顺利,渐渐的称呼就从“翁主”变成“尺素贤弟”,“楚先生”变成了“楚兄”。
然而谈到互相配合,押送草药的种种详细节点时,少不得细细规划,你来我往,楚江竟然与段尺素十分合得来,对楚江的一些新颖的闻所未闻的要求,段尺素也都一一答应了。
舒晴方突然起身,对着楚江和段尺素福了福,然后去茶室沏茶取点心。
亲手奉给段尺素,段尺素忙道谢。
然而端给楚江时,舒晴方却咬着小嘴儿突然把茶盏放到高几上,捧着楚江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
屋里只有上茶的阿喜、段尺素的心腹侍奴莲萼并段尺素。三人看见这一幕,除了段尺素外,包括楚江自己都傻眼了。
“唔……?!”楚江闹了个大红脸,亲的喘不过气儿,站起来本想抱着舒晴方的腋下跟分开婴儿似的弄开,结果一站起来,舒晴方反而踮脚紧紧缠住他的颈子,亲的愈发什么都不顾的火热。
段尺素安静品茶,余光把一切看进心里,嘴角似笑非笑。
真真是有趣,楚江这小夫郎醋的厉害呀。